這個世界上最荒謬的事情之一，就是我們花了人生三分之一的時間在做夢，卻說不清楚為什麼要做夢。更荒謬的是，每當有人說「我昨天做了一個奇怪的夢」，旁邊總會有人馬上掏出一本解夢書，說「讓我來幫你看看這代表什麼」。

坊間的解夢書充斥著這樣的公式：夢見蛇代表背叛、夢見掉牙代表失去、夢見飛翔代表追求自由。但這種制式解讀的問題在於，它完全忽略了夢境出現的脈絡和個人經驗。就好像你看到一個人在哭，不問原因就斷定他一定是失戀一樣可笑。

弗洛伊德最偉大的貢獻，就是他第一個說：「等等，夢不是神秘預言，而是一種心理現象。」這個觀點在當時是革命性的。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，科學正在努力掃除各種迷信，而弗洛伊德提供了一個全新的視角：夢是可以被科學地理解的。

讓我們看一個在職場常見的案例：一位準備升遷考試的上班族。白天的他西裝筆挺，在會議室侃侃而談，看起來胸有成竹。但在夢裡，他卻總是回到大學時期，在空蕩的校園裡找不到考場。更要命的是，他發現自己竟然只穿著內褲。

傳統解夢書會怎麼解讀？「夢見找不到考場代表事業受阻」、「赤身露體代表會遭遇難堪」。但這種解讀方式簡直就是現代版的農民曆，用一種粗暴的對應關係，把複雜的心理現象簡化成制式公式。

弗洛伊德的解讀就高明得多。他會說：讓我們看看這個夢出現的脈絡。這個人表面上信心十足，但夢境卻把他帶回最沒有安全感的學生時期，還讓他處於最脆弱的狀態。這不正暴露了他內心深處的焦慮嗎？夢像是在演出一場「理性破產」的戲碼，把那些被我們的理性「審查」機制壓抑的不安全感，都在夢裡爆發出來。

這就涉及到一個關鍵問題：要是夢真的那麼「誠實」，為什麼它不能直接了當地說「我很焦慮」？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地搞這麼一齣戲？這就要談到夢的語言系統了。